藥量乾坤

病人張婆婆的前半生坎坷，為人民服務了半個世紀，清晨天裹未亮之際便把一壘又一壘收集來的垃圾推到垃圾站去，這些年來，風雨不改，把頸椎、膝頭都奉獻了，為的是養育一個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，鄰居的女兒。思敏七歲時父母意外雙亡，由舅父撫養不到八歲便因他嗜酒鬧事被抓了，自此之後，思敏每天坐在張婆婆的門前待她回來，老人家對這無依無靠的小娃娃疼愛萬千，自古以後的「慈母多敗兒」不幸地在這慈祥老人家身上發生了！

小娃娃一轉眼十六歲了，染上毒癮，每晚回家不讓老人家睡覺，誓要把她身上那最後一塊也拿去才罷手。久而久之，張婆婆心力衰竭，跑到李曉汶診所求醫，幾個月下來身體稍有好轉，然而，每次覆診都只拿一包中藥，卻是十四天後再回來。這天小董問：「婆婆，一天的藥量未能治好你的身體，若是經濟上出現問題的話，不妨直說！」婆婆微笑答：「夠了！我把它煲成兩碗，澆到泳箱裡那製冰的膠格盒子，那盒子可分成十四小格，雪成冰塊，每天拿一塊出來加熱水溶掉來喝，療效肯定較慢，但是也別無他法了......」李曉汶眼眶濕了。

李曉汶

火與紅火

一九九七年李曉汶初次到巴黎旅遊，那時候，走在街上的香港人很多，消費力甚高，每到名店例必碰到「同鄉」，一擲千金換來最新款或型格的手袋、皮鞋、腰帶......時隔十年，這天重游浪漫之都，景物依然；再訪名店，碰上的依舊是「同鄉」，但這趟卻是回歸化寢，五星旗下的大陸同胞。

店裡約有五十人在光顧，當中四十五人是黑頭髮、黃皮膚的，站在李曉汶旁邊是一對年約四旬的夫婦，女的向操流利普通話的店員吩咐：「請把玻璃架上那兩個手袋取來給我看看！」店員回答：「對不起，今天顧客特別多，請你先看完一個袋，我才拿別的給你看好嗎？」女的面色一沉，男的立即搶白：「那麼都給我包起來，我都買下，誰都不許看！」說著便從提包裡取出一大疊歐元，往桌上一擲。斯文有禮的店員細心地點算那花碌碌的銀紙，連聲多謝後開了一張共銀四千八百多驗元的發票，然後向另一位店員說：「到倉庫裡把這兩款手袋各取一個，然後把包給這位先生和太太。」女的聞言立刻有所反應：「不是只有這一個而沒有存貨嗎？」她一邊罵，一邊怪男的太衝動。她本來只想看一看而未必要買，卻因自私和擺闊的行為而無端端「大失血」。

店員小聲向李曉汶說：「見怪不怪，每天都碰得上這種人，生意才這樣紅火嘛！」

李曉汶

笨蛋之選

李曉汶家住三層式西班牙別墅，清風送爽、烏語花香，一百米內沒有汽車廢氣入侵，是近年罕見的雅緻小品；別誤會，地區座落鬧市上的小山坡，只消五分鐘車程便到銅鑼灣Shopping了，在這裡安寢無憂，直至今年春天‧‧‧‧‧‧

樓下那層被小賊光顧，且不只一次。那位住客真該買六合彩，千千萬萬的獎金不難進袋！原因是：他請了一個「賊傭人」！這位「笨賊」每趙待家中所有成員上班的上班、返學的返學後，便大開中門招待「賊團」，把家裡大部分值錢的東西拿走，卻不留下任何翻箱倒筐的痕跡，也不順手把門鎖搗毀，就是這樣大搖大擺的來「提貨、提款」，施施然的來，也施施然的走了。後來，警方不費吹灰之力緝賊歸案，順帶提醒李曉汶有這麼一回事：愼防家賊！

這天，碰上那位可憐的小業主，他說：「我希望在你那窗外加一大幅防盜欄，雖然會把陽光、綠葉、小鳥的叫聲和花香擋住了，也許還是有點『坐牢』的感覺，但為了我們的安全和隱私，我相信你不會介意的‧‧‧‧‧‧」在末有李曉汶的答應下，翌日還請來工程師量度尺寸，李曉汶心想：「就是有這麼笨的人才請到那麼笨的傭人，物以類聚，當真令人氣結。」

李曉汶

同經波折

小董在多份報刊登了招聘「私人助理」，條件略算苛刻，大學畢業之外，尚需十年Marketing經驗，要不是有《防止歧視條例》的話，我肯定把「年輕貌美」和「身段玲瓏」都一併列入廣告內。由於薪酬優厚，收到超過八十封的應徵信，經篩選後約見了十二位「參賽者」，最後錄取了一位年過四十、珠圓玉潤的失婚少婦，為什麼呢？面試內容如下：

少婦在小董末來得及發問之前搶先說：「老闆，我很需要這份工作。童年時期的我父母離異，被收容所撫養，經常被其他小孩欺負，後來父親接我回家，又被同父異母的兄弟排斥，於是搬到母親家去，卻被繼父非禮，最後乾脆隨便嫁了一個男人，天真的以為生活穩定了，誰知他與我生了小孩子後便把「二奶」也接回家住。現在我離婚了，帶着孩子，很需要一份收入來維持生計……」

經過這段波折的人生經歷，我相信她的獨立性格能勝任工作，也會珍惜這份工；可惜事與願違，她第一天上班便遲了兩句鐘，藉口一大籮，處事馬虎不踏實。「人生如戲、戲如人生」，或許她所述全是在電視劇中抄來的，真的假不了，假的真不了！

李曉汶

一番心事

小董的外婆八十大壽，設宴款待親友兼麻雀耍樂，把宴會廳佈置得喜氣洋洋。外婆把頭髮恤得漂亮，手指甲塗上桃紅色的甲油，臉上掛滿燦爛的笑容，是一幅幸福的圖畫，小董把這一刻都細膩地攝影下來。

接近晚上八時，酒家的經理走到小董身旁，悄悄地跟我說：「要不要先切生日蛋糕，晚一點吃飯好嗎？」小董不以為然：「實話實說；別兜圈子！」經理面上泛黑：「你們的生日蛋糕，我剛剛打開來看，上面的鮮果都掉了，左上魚稍為「崩了一塊，我已把它堆砌回原位，不仔細看也看不出……」小董着經理領我看看到底是怎麼個「崩」法。他徐徐地掀起蛋糕盒蓋，小董赫然發覺紙盒上方已穿了一個大洞破開，明顯是摔破的！兩星期前為了這個蛋糕，小董東奔西跑，到不同的酒店去看，欲訂一個傳統而不老土的蛋糕，結果在「美心餅店」找到用「80」兩個數目字砌成的栗子蛋榚，加上「福、祿、壽」三隻Q版公仔和琳瑯滿目的生果群，完成這個共十磅的超級大餅，心下十分滿意！

當經理打開盒子，裏頭的「東西」把小董嚇呆了，「8」字在中間分了界，Q版公仔破了，忌廉跟餅底都混在一起，與其說是一個蛋糕，倒不如用「垃圾」來形容更貼切！小董抓起盒上的「訂單」，狂奔到鄰近的「美心餅店」，跟店員轉述經理的一番「推卸責任」之說，店員阿Ling立即提起電話，喋喋不休，說個不停，小董血壓飆升，沒有蛋糕的八十大壽實在是遺憾至極！然後阿Ling跟小董說：「運輸員送蛋糕時已給X部長檢查過並已簽字確認，是完整無缺的！但我們已立即叫師傅趕工，相信九時半可送抵，讓你們依時切餅……」十磅的生日餅完整地在九時半展示出來，小董擦了一把汗看看外婆笑得合不攏嘴來的表情，感激「美心餅店」的體貼，銘記於心！

李曉汶

自卑

在銅鑼灣恆隆中心的旅行社樓層尋寶，看看所謂的「淡季」宥甚麼好去處。欲衝出亞洲更遠的地方探索，然而卻發現香港人變了，歐洲的旅遊團全數爆滿，十四天以上的團費達二萬多元卻有幾十位人在Waiting List，小董慨嘆自己賺的錢太少，又是港幣，正在自慚阮囊羞澀之際，忽見面前有位穿著「人字拖」的叔叔，帶着十八歲的妙齡少女，在櫃面以慢動作數着一張又一張人民幣，那一百元面額的紅紙幣本來並不惹眼，但叔叔大大聲的朗讀卻句句入耳：「五百七十三、五百七十四……」

小董探頭窺視，他旁邊的旅行袋內至少還有幾十萬的人民幣，加重了自卑感覺，等了十分鐘，叔叔終於數完了，總共是一千四百八十張，即十七萬六千多的港幣，接待員面露燦爛的笑容：「謝謝你！這裏是你和你愛人的機票和酒店單據，十天的馬爾代夫行程，豪華水上別墅內有私人泳池及私人廚師，己替你安排好適當的中國菜式，祝你們旅途愉快，歡迎再次光臨……」說完還站起來鞠躬，目送他倆出門口，然後收起笑容，坐下道：「下一位！」小董說：「馬爾代夫自由行」，接待員隨手給了一單張：港幣六千九百九十，五日三夜，冷冷道：「最超值的了！下一位！」

李曉汶

真相

從前，一個年輕人跟自己的孩子說：「爸爸要去搏一次，自己出來做生意，只許成功，不許失敗，我要賺到錢出來供你出外國留學，讓媽媽有幸福和豐裕的日子過。但是，從今天起，我沒有時間陪你了，我答應，一定會成功回來，你也必須承諾要努力讀書。」那是一九八三年夏天，在新界的一個農場裏，那孩子只有十二歲。

 

數年後，這位年輕人自手興家，帶着一桶又一桶的黃金回家，並遵守他的諾言，把孩子送到外國讀書，生活環境有大的躍進；正如他說的一樣，這位爸爸用了半生的時間去工作，陪伴孩子的日子不多。三十年過去了，年輕人變成老頭子，退休的日子過得很愜意，但他心底裏埋藏著一根刺，很遺憾當年失卻了與寧馨兒共同成長的階段。

 

一天，老頭子的好友在街上碰到他的孩子，兩人談起老父的近況，好友道：「他有時候滿懷心事，埋怨孩子只愛錫媽咪，對老爸似乎不上心。」孩子把話牢牢的記在心裏，然後，在父親節的這一天，親筆這樣寫：「老爹！我們都習慣用沉默去關心，一切盡在不言中，我享受在家中嗅着你從書房裏飄出來的煙味兒，更欣賞你在廚房弄得煙霧瀰漫，然後美味佳餚鋪滿一桌子，全家的喜悅都是從你而來的！你何止存在，是偉大而不可或缺的烙在我們的心坎！」

李曉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