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番心事

小董的外婆八十大壽，設宴款待親友兼麻雀耍樂，把宴會廳佈置得喜氣洋洋。外婆把頭髮恤得漂亮，手指甲塗上桃紅色的甲油，臉上掛滿燦爛的笑容，是一幅幸福的圖畫，小董把這一刻都細膩地攝影下來。

接近晚上八時，酒家的經理走到小董身旁，悄悄地跟我說：「要不要先切生日蛋糕，晚一點吃飯好嗎？」小董不以為然：「實話實說；別兜圈子！」經理面上泛黑：「你們的生日蛋糕，我剛剛打開來看，上面的鮮果都掉了，左上魚稍為「崩了一塊，我已把它堆砌回原位，不仔細看也看不出……」小董着經理領我看看到底是怎麼個「崩」法。他徐徐地掀起蛋糕盒蓋，小董赫然發覺紙盒上方已穿了一個大洞破開，明顯是摔破的！兩星期前為了這個蛋糕，小董東奔西跑，到不同的酒店去看，欲訂一個傳統而不老土的蛋糕，結果在「美心餅店」找到用「80」兩個數目字砌成的栗子蛋榚，加上「福、祿、壽」三隻Q版公仔和琳瑯滿目的生果群，完成這個共十磅的超級大餅，心下十分滿意！

當經理打開盒子，裏頭的「東西」把小董嚇呆了，「8」字在中間分了界，Q版公仔破了，忌廉跟餅底都混在一起，與其說是一個蛋糕，倒不如用「垃圾」來形容更貼切！小董抓起盒上的「訂單」，狂奔到鄰近的「美心餅店」，跟店員轉述經理的一番「推卸責任」之說，店員阿Ling立即提起電話，喋喋不休，說個不停，小董血壓飆升，沒有蛋糕的八十大壽實在是遺憾至極！然後阿Ling跟小董說：「運輸員送蛋糕時已給X部長檢查過並已簽字確認，是完整無缺的！但我們已立即叫師傅趕工，相信九時半可送抵，讓你們依時切餅……」十磅的生日餅完整地在九時半展示出來，小董擦了一把汗看看外婆笑得合不攏嘴來的表情，感激「美心餅店」的體貼，銘記於心！

李曉汶

自卑

在銅鑼灣恆隆中心的旅行社樓層尋寶，看看所謂的「淡季」宥甚麼好去處。欲衝出亞洲更遠的地方探索，然而卻發現香港人變了，歐洲的旅遊團全數爆滿，十四天以上的團費達二萬多元卻有幾十位人在Waiting List，小董慨嘆自己賺的錢太少，又是港幣，正在自慚阮囊羞澀之際，忽見面前有位穿著「人字拖」的叔叔，帶着十八歲的妙齡少女，在櫃面以慢動作數着一張又一張人民幣，那一百元面額的紅紙幣本來並不惹眼，但叔叔大大聲的朗讀卻句句入耳：「五百七十三、五百七十四……」

小董探頭窺視，他旁邊的旅行袋內至少還有幾十萬的人民幣，加重了自卑感覺，等了十分鐘，叔叔終於數完了，總共是一千四百八十張，即十七萬六千多的港幣，接待員面露燦爛的笑容：「謝謝你！這裏是你和你愛人的機票和酒店單據，十天的馬爾代夫行程，豪華水上別墅內有私人泳池及私人廚師，己替你安排好適當的中國菜式，祝你們旅途愉快，歡迎再次光臨……」說完還站起來鞠躬，目送他倆出門口，然後收起笑容，坐下道：「下一位！」小董說：「馬爾代夫自由行」，接待員隨手給了一單張：港幣六千九百九十，五日三夜，冷冷道：「最超值的了！下一位！」

李曉汶

真相

從前，一個年輕人跟自己的孩子說：「爸爸要去搏一次，自己出來做生意，只許成功，不許失敗，我要賺到錢出來供你出外國留學，讓媽媽有幸福和豐裕的日子過。但是，從今天起，我沒有時間陪你了，我答應，一定會成功回來，你也必須承諾要努力讀書。」那是一九八三年夏天，在新界的一個農場裏，那孩子只有十二歲。

 

數年後，這位年輕人自手興家，帶着一桶又一桶的黃金回家，並遵守他的諾言，把孩子送到外國讀書，生活環境有大的躍進；正如他說的一樣，這位爸爸用了半生的時間去工作，陪伴孩子的日子不多。三十年過去了，年輕人變成老頭子，退休的日子過得很愜意，但他心底裏埋藏著一根刺，很遺憾當年失卻了與寧馨兒共同成長的階段。

 

一天，老頭子的好友在街上碰到他的孩子，兩人談起老父的近況，好友道：「他有時候滿懷心事，埋怨孩子只愛錫媽咪，對老爸似乎不上心。」孩子把話牢牢的記在心裏，然後，在父親節的這一天，親筆這樣寫：「老爹！我們都習慣用沉默去關心，一切盡在不言中，我享受在家中嗅着你從書房裏飄出來的煙味兒，更欣賞你在廚房弄得煙霧瀰漫，然後美味佳餚鋪滿一桌子，全家的喜悅都是從你而來的！你何止存在，是偉大而不可或缺的烙在我們的心坎！」

李曉汶

魚蛋女霸

旺角逛街，多了不少售賣街頭小吃和台灣飲品店舖，小董情有獨鍾那一間「椰汁店」，看上去似是很簡單的三腳貓功夫，榨出雪白幽香的椰子奶汁，一口喝下去，心情大好，食慾也隨之大增，突然間很想吃辣的小點心，卻遍尋不獲，忽然眼前一亮，一個招牌前上寫著「正宗四川麻辣魚蛋」的小店就在眼前，反正天高氣爽，該沒有炎夏的肝炎病菌吧？再看看那一條長龍，那麼多人捧場的話，應有一定水準，於是排到隊尾。賣魚蛋的是年約五十歲的嬸嬸，聽店裏的人喚她為「英姐」。她身手不凡，三秒鐘能串上六粒魚蛋，每粒都不偏不倚地穿在中心，再浸到血紅的辣椒油中，即四秒便穩袋六塊錢，一分鐘能賺九十元，一句鐘便是五千四百元，誰說賣魚蛋不能住千萬豪宅呢？

排在小董前面的是打扮高貴的行政人員，她要了兩串魚蛋，英姐遞上魚蛋收錢時，她給了五百元的紙幣一張，然後說：「我真的沒有零錢，麻煩你了！」然而，這張「大紙」似乎把「英姐」的步伐打斷了，她有點不耐煩地：「咁大張就唔好買魚蛋啦！我冇得找，俾番你嘞！」黑着臉跟小董說：「你要幾多串？先拿這兩串吧！」完全不理會那位CEO，小董猶豫了一秒，忍不住說：「人家也是顧客，又不是白吃你的，怎麼這種態度？你裏面是麵店，五百元而已，又不是金幣，難道找不起？」小董話未說完，那位本來客氣又斯文的CEO突然變臉，很大聲地說：「你把車子放在行人路上阻街、拒絕收取五百元紙幣屬違法行為，我是某某大律師，現正式向你提出訴松，我現在報警，並致電食環署人員前來調查，你先站著別動！」然後轉過身來向排隊的人喊叫：「這裏暫時有點違反法例的事情要搞清楚，麻煩各位等得就等。」「英姐」在她手上搶了那五百元，三秒鐘之內找贖了四百八十八元，遞上魚蛋兩串，一句「多謝」便打了圓場。

欺善怕惡，此之謂也！

李曉汶

放生

周末天清氣朗，小董踏着剛買來的Mini-cooper單車遊玩。 元朗的鄉村小區有許多排水渠，都是山上流下來的乾淨水源，清澈冰涼。

小董把單車停在一旁，看見一對年輕男女在排水渠中引竿釣魚，好奇走近一看，嚇了一大跳，那三呎長的發泡膠桶箱內裝滿了活跳跳的魚兒，每條起碼有一呎長，長得肥肥的，小董好奇問：「這些魚是剛釣到的嗎？」男的望了我一眼便別過頭去不瞅不睬，女的有點尷尬地回答：「是的！但千萬別揚聲，皆因此處是不准釣魚的！謝謝！」小董點了點頭，然後湊近那箱魚，用手指撥弄把玩一番，相信都是街市裏能買到的淡水大魚又或是鯇魚類，反正都是大口魚一條，不大懂分辨。

突然間男的有所動作，他爬到渠邊，費盡力氣地拖起一大個大網兒，網裏盡是肥大的魚，小看也有十來條，他純熟地把它們倒進發泡膠箱裏，然後再把網拋下渠中。那男人見小董沒有意思離開，便很不客氣地說：「假如你想分一杯羹的話，很簡單，十塊錢賣你一條，否則請你離開！」小董只是因為未曾見過網魚，這才留着不走，對淡水魚一點興趣也沒有，更何況它是出自「渠」而非「河」，不禁有點生氣：「假如你是正途而合法地買賣的話，我不介意，可惜你只是在盜取政府公物，繼而轉售！」說完便轉身離開。

小董踏上單車還不夠三十秒，忽見那男的把所有魚倒回渠中，急急腳回到車上，絕塵而去！作賊心虛也，小董繼續欣賞藍天白雲，放生了幾十條小命，心裏歡愉無倫。

李曉汶

工業大廈暴龍

一位外籍朋友致電給我：「我準備回澳洲休息半年，瀕行前摸摸酒杯底好嗎？」小董應約往他的「行宮」一聚。這「行宮」設在香港仔的一幢工業大廈內，是有待修葺的破舊樓宇，電梯門一打開，只見一幅逾十呎的大鐵閘。進門，內裏的裝潢和外面天淵之別，名師設計的真皮梳發，僅用眼晴看著已感舒服無比，一坐下去更覺渾身舒泰，Relax得緊。朋友遞上90年的「靚次伯」，意大利火腿，新鮮焗製的「豬仔包」加一塊。北海道的牛油，美味至極。環顧四周，排滿了三十多呎的名畫。小董是門外漢，只捰捰地聽他介紹，說說誰的畫造詣一流，可是到執筆這一刻，一點兒也寫不出來！

整個單位的實用面積約五千多呎，樓底超過十四呎，寬敞的空間加上悠揚的音樂，很想擁有一個這樣的自我天地，小董問：「工業大廈不是不能住的嗎？要是地政處登門造訪，怎生答辯？」好友答：「這裏不是住處，是擺放貨物的倉庫，除了名畫外，還有恐龍化石。」說罷便把地上的地氈拉開，小董登時目瞪口呆，地氈下是一幅一百多呎長的玻璃，玻璃下裝了光管，其間放了一幅恐龍骨頭，似是「暴龍」的骨骼，朋友臉上泛起滿足的笑容：「小董，這裏的鎖匙交給你，有空便上來玩玩，研究一下這副骨頭，這組玻璃都可以打開，取出來把玩，六個月後告訴我，你對恐龍的知識增進了多少！」臨走時朋友真的給了我閘匙，小董問：「這骨頭是真還是仿製品？」朋友答：「這個問題我也研究了兩年，且由你作最終答案吧！」

啊哈，那真是所託非人喔！

李曉汶

西藏「全羊宴」

小董剛從西藏回來，取了一套人生哲理的「西經」。上一回到布達拉宮是三年多前，那時候的西藏未特別發展旅遊業，也未有子彈火車，來遊玩的旅客，多從四川的成都搭飛機抵達，空氣的稀薄程度差別大，尤其是其間轉變太快，令身體未能立時適應，致小董也有「高山反應」。

朋友問：「西藏去過一次還再去的目的是甚麼？風景算不上優美，也沒啥好吃的，莫非特意往買冬蟲草？」絕對不是。說出來可能你們不信，西藏的烤全羊、白灼羊腩、羊肉雲吞、烤羊肉串、當歸羊肉湯是絕對令小董冒生命危險而再次登高的最終目的！假如你不喜歡吃羊肉的話，便不用往下看了，皆因吾等「嗜羊者」，偏重於那陣羶味兒！要分清楚澳洲的羊羶味是幽幽的、淡淡的，若隱若現地從羊肉透出來；紐西蘭的羊肉是光明磊落，毫不收斂地散播開來，肉質卻粗糙；然而，西藏的羊長年住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山峽，處於心平氣和的狀態來吸取稀薄空氣，似有「養生」的情緒，肉質嫩滑、芳香撲鼻，任憑怎麼個烤法，也不乾不硬、且脂肪恰到好處。吃羊肉不可盡吃瘦的，摻點肥膏更突顯那股羶香。

冬天下雪，牧羊人都不捨得剃光毛凍壞小羊，濃烈的味道儲存起來，只待識者食家前來欣賞。有機會到西藏，千萬不可錯過「全羊宴」！此哪裡都好吃呢！

李曉汶